撰稿：高进老师

我出生在川北一个偏远山村，那里四周都是大山，交通极不便利，土地贫瘠，正因这样，在九十年代初期，村中青壮年纷纷外出打工，以养活一家老小。

而我的父亲，也加入浩大的打工潮中，成为外出谋生的一员，前往中国山西为家具厂伐木，那一年，我才三岁。

母亲本以为父亲外出，在过年时就会带回一笔钱，来周转本不富裕的家庭。可天意弄人，这一年父亲在外发生严重车祸，险些丧命。

当天，父亲和其余三位工人在森林中砍伐树木，一上午的时间，砍了60多根木头，他们把木头装进大型货车中，装了满满一车，准备拉往家具厂。

由于前面车厢中只能坐三个人（加上司机），故父亲就直接坐在后面装满木头的货车上，一切就绪后，司机发动汽车，行驶在高速公路上。大家忙活了一上午，早就饥肠辘辘，现在满载而归，好回去吃个香喷喷的午饭。父亲坐在木头上，想着今晚回去要给妻子写封信，给她讲讲外面发生的一切趣闻······

疾驰的货车，咆哮的大风，把父亲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，眼睛也进了沙子。就在这时，父亲所坐的这根木头松动，于是，他颤颤巍巍的移动身体想坐在另一根木头上，这样更安稳些，却没想到，在挪动身体时，胶鞋踩在光滑的木头上一滑，滑向了地面。后来父亲说这种感觉，极像滑雪，滑向天空，离天堂很近，很近。

敬爱的爸爸

父亲摔倒在高速公路上，只听见自己像重物落地一样，“砰”的一声巨响，便倒在血泊中昏迷了。而货车前面车厢中的司机和工人并未发觉，一路欢声笑语，期待着中午的回锅肉。货车行驶到60公里处有一个加油站，司机停车，准备上厕所，工人们下来呼吸新鲜空气，才发现货车上少了一个人。

大家围着货车像孙悟空一样，左三圈，右三圈地寻找父亲，拼命地大喊父亲名字，呐喊声响彻天空，却不见有人回应。司机料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，来不及去厕所，赶紧跳上车发动货车，原路返回，找寻失踪的父亲。车上的工人，内心忐忑、焦灼，手里捏了一把汗。货车行驶了30分钟后，司机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面朝地，扑倒在公路上，鲜血浸染了一大片地面，马上停车，下来查看究竟。

司机和工人跳下车，看着倒地之人所穿衣服，就肯定这是父亲，他们看着父亲的脸，已经面目全非，皮开肉绽，试图摇醒父亲，发现是徒劳的。

司机和工人都是好心人，并没有丢下叫不醒的父亲，而是把父亲拉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抢救，抢救了两天两夜，父亲仍然昏迷。司机赶回家具厂，告诉老板工人出事了，需要住院费，然而老板置之不理。其余两位工人，在医院寸步不离地照顾父亲，他们的内心除了害怕，就是焦虑。

他们想着一起出来打工，在山西举目无亲，一个月的工资600元，身上所有积蓄加起来不超过2000元，现在父亲住院费和医药费，前期需要5000元，这钱要是交不上，医院就不给咱治疗抢救，想着，想着，堂堂七尺男儿，竟蹲在父亲病床前失声痛哭，嘴里喊着：这该怎么办，怎么办？

敬爱的爸爸、妈妈

当时，有一个在山西打工的老乡，因家里老婆生孩子，要回去一趟。工人一打听，这个老乡竟然和父亲是同一个村的，于是，工人请老乡回家后，务必前往我家，告诉母亲，说父亲出事了，让她赶紧在老家凑钱，来山西救人。这个老乡也是好心人，便爽快答应了，回家后，第一时间把话带到。

母亲闻此消息，差点儿昏倒在地。她撂下锄头，背上孩子，大步流星地往娘家跑，去娘家爸妈那儿拿钱。好在娘家不是一贫如洗，娘家爸爸是个生意人，为人处世，在周围几个村里，有口皆碑。娘家爸爸爽快地给了她5000元钱，她把孩子扔在了娘家，当晚就搭乘火车前往山西救人。

母亲到达医院时，已是父亲出事的第五天了。她看到父亲已经醒过来了，脑袋上全是纱布，只能看到眼睛眨一眨的。原来这两位工人，把自己所有的积蓄拿出来，为父亲先交付了部分住院费，好让父亲接受治疗。当母亲知道后，跪地感谢出手相救，并还上垫付的住院费。若不是工人的好心，父亲便会错过最佳的抢救时间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
母亲陪着父亲在山西医院，做了前期治疗，一共花了25天。后来，母亲带着父亲转回老家人民医院治疗，这样也有个熟人照应。回来之后，父亲要进行中后期的治疗，他的上排牙齿全摔断，以及他的左脸摔烂，都需进行医疗修复，还要一大笔费用。

我的外婆

当初母亲所带的5000元钱，早已用完，母亲知道，娘家爸爸已经把全部积蓄拿了出来，不可能再回娘家借钱了，只能去父亲的亲四姐那儿去借钱，父亲家姊妹有10个，唯独四姐家好点儿。在九十年代时，大家都还住土坯房，而四姐已在镇上的中心地带，修了一栋5层楼高的砖瓦房。

母亲思前想后，只能去四姐家借钱。于是，前往四姐家，到了之后，母亲看到四姐正在修门前的公路，远远地朝着四姐喊：“四姐，今天你们很忙啊？”四姐答：“就是很忙”，便再无多余的话语，母亲站在离四姐3米的地方，心里反复挣扎，要不要说出借钱的事儿。四姐忙着干活儿，没工夫搭理母亲，也没有请母亲回家喝口水。母亲在原地站了足足30分钟，四姐也没和母亲多说一句话。

母亲便转身回去了，她走着，走着，泪如雨下······

心里想着，但愿能挺过这艰难的岁月，至于未来，不敢奢望，只要活着就好。（未完待续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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